每天，常会有或妖艳性感或清纯可人的女郎走进小清河北路上的泺口皮革城内，她们穿过楼前熙熙攘攘的拉货小推车，穿过楼下种类繁多的皮草销售店铺，走上11层。那里是济南瀚科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瀚科文化”）的所在，济南本土的网红“直播工厂”。
网红与直播，已是当下年轻人之间最流行的两个词语。原本，微博和朋友圈是我们常用来获取关注和被认可的渠道。但近年来，直播开始飞速发展，有人通过直播成为了网红，有人本身是网红又通过直播来捞金。
早前的10月10日，一份关于95后就业观的数据调查报告出炉，据称48%的95后选择不就业，其中更有超过8%的95后希望在毕业后尝试网红等新兴职业。这把本就已毁誉参半的网红直播更推上了风口浪尖。
10月17日和21日、22日，济南时报记者应聘进入该瀚科文化公司，在这座城市的格子间角落里，卧底的网红直播体验看起来并不似外表的光鲜。
记者体验网红直播 （网络截图）
10月14日前后，在网络招聘平台上，共有3家济南本土的直播公司正在进行线上网红招募，瀚科文化即是其中之一。
其公司简介称“主要从事网络艺人的开发、培训、签约、包装、线上演艺娱乐”，是孕育网络直播新星的摇篮，“无论是谁在这里都可以拥有自己的粉丝，让你有万人瞩目的感觉，并且还可以收入不菲。”
济南时报记者致电应聘该瀚科文化公司，得到的答复是，不限学历不限工作经验，只要愿意做就可直接进入面试。“工作内容是做网络直播，一人一个房间，有单独的电脑，每天工作不低于三个小时。”
10月17日，穿行过泺口皮革城楼下大包的货物和嘈杂的人群，记者上到11层瀚科文化的办公室。一名长发披肩打扮性感的女子说，公司现有主播七八个，都是九零后女生，1999年，1997年，1995年不等，最大的也不过是1990年的，以在校大学生为主。
整个瀚科文化的办公区域约有三四十平方米，除一间摆放有沙发和电脑的看似是会客室的房间之外，其他的面积被分割成了五六个小房间，那里就是直播间。长发女说，这里的网红主播不用坐班，每次直播前可提前向公司打招呼预约，直播时间不固定，每次能持续超过3小时即可。
“你会化妆吗？”长发女看了记者的素颜后有些“不满”，说上直播必须会化妆，这样效果才会更好。她把记者带到走廊尽头一处看似专门化妆的桌子前，那里摆满了零零碎碎的各种化妆品，桌子上方的墙上挂了一面镜子，背后则是一个移动衣架，2件紧身衣，3件风格独特的上下衣，还有2顶大红色的小礼帽。
记者自行化完妆后，长发女还是不满意，“要贴假睫毛，才会显得眼睛更大，最好再戴上美瞳，会像混血儿，直播时会有更多人喜欢。”说话间，长发女指了指桌上的两支口红，要求记者涂上其中大红色的那支。“你穿得也太保守了，你看这些衣服你能接受吗？”长发女又指了指衣架上的紧身衣等。记者表示不想穿着过于暴露，长发女没有勉强，接着说，“你也可以自己去淘宝买一些类似于学生制服、护士制服的衣服，价格便宜，观众又会很喜欢。”
10月17日那天，一名身兼人事的女主播同样化了浓妆，她说她大学没上完就来瀚科文化干网红主播了。“如果是自己在家做直播，是没有底薪的，但是如果是在公司做的话，就有底薪可以拿，提成是收礼物的百分之五十。”
长发女提供的网红主播待遇表显示，网红主播分为A、B、C、D、E五个档类，其相对应的所得道具和底薪也依次递增，A类所得道具要求15万，底薪800；B类所得道具要求50万，底薪2000；C类所得道具要求100万，底薪4000；D类所得道具要求250万，底薪8000；E类所得道具要求600万，底薪20000。另外相对应的提成比例分别为50%、50%、50%、60%、60%。待遇表底部标注的网红主播月最低兑换要求为A档，否则无任何奖金和提成。
据称，对网红主播的每月直播有效天数要求为20天，有效时长为60小时。不满相对应天数，无底薪，无奖金。不满有效小时，每3小时算一天，少几天按不满有效天比例扣除，无任何奖励。“我们这新来的一个女主播，三天赚了3000块，最低一个月也能拿三四千，也有的能拿到好几万。”身兼人事的女主播说。
对于公司在其中的抽成比例，长发女及身兼人事的女主播均未提及。但此前有公开报道证实，此类公司与相关直播平台合作，平台会在后台对主播们月入礼物虚拟货币量转换估值，直播平台收取一定费用，剩下的由签约公司抽成，最后归网红主播。记者注意到，该瀚科文化的合作平台除千帆直播外，还有我秀、九秀等，网红主播薪资也大都是主播工资加平台奖励的形式。
“如果在直播的时候直播间没人了，觉得很尴尬，公司内部的人会在直播间和你说话，刚开始的时候，公司也会给你刷礼物攒人气。”身兼人事的女主播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人给你刷礼物，进直播间后一定要会说，嘴巴要甜，不能冷场，不能让气氛尴尬，一定要开背景音乐，只要直播间有新人进入就要说欢迎，如果有名字，就直接念名字说欢迎，如果不想念名字，就说欢迎各位哥哥。然后说，有礼物的走一下礼物，没礼物的点一下关注。”
身兼人事的女主播格外强调，只要进了直播间，就要保持聊3个小时，中间不能中断，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告知大家。在直播间，开任何玩笑观众都不会生气，但是绝对不能骂人，只要骂人就会被封号。“不管对方怎么说，说什么，你都不能骂人，否则一定会封号。”封号后需要公司负责解封，快则两三天，慢则半月之久，解封所需要的费用，会从网红主播的工资里扣除。
应聘的最后一关是试镜和开通直播号。10月21日，长发女把另一应聘记者带到一个房间内，要求手持身份证拍照，然后填写个人资料，提供3张生活照和身份证的正反面复印件等。试镜视频上传总部半小时后，长发女称已通过审核，又过了2个多小时，直播账号的申请也已通过，“明天可以来直播了。”
10月22日上午11点，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化妆之后，记者顶着烈焰红唇的浓妆，身穿一件公司提供的浅色裙装，进入了直播间。
10分钟内，观众人数达到1258人。“（音效）回音太大”、“坐直好看”、“自然点更漂亮”、“手机放远点”，这期间，有网友在留言区提出要求。后经记者证实，其中正是瀚科文化的“巡场管理员”。
13点零2分，网友“雨滴点点”开始送礼物，折合贡献值10个千帆币。截至14点左右，又有网友“A悟空”赠送礼物，折合千帆币130个，“雨滴点点”刷礼物的贡献值也增加到18个千帆币，同期关注数涨到40个，千帆星获赠72个。后再经记者证实，该“雨滴点点”正是公司长发女，“A悟空”也可能是公司员工。
截至记者3个小时的直播结束，刷礼物的贡献值停留在共计262个千帆币，千帆星109个，主播被关注数是40个。期间，除有5分钟的喝水歇息时间外，3个小时内女记者大部分时间都在唱歌，口干舌燥，身体僵直。
“千帆星只是增长人气，千帆币可以折合成现金。”直播过后，瀚科文化员工表示。而按照100千帆币折合1元人民币计算，记者当天的刷礼物收入仅为2块6毛2，而如果再按主播提成百分之五十来算，收入更是仅为1块3毛1。
“直播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干出来的，需要长时间来积攒人气。”早在10月17日的应聘时，长发女即表示。而在10月22日11点左右的另一千帆“巨星”女主播直播时，其粉丝的单个最高贡献值达到855200千帆币，折合人民币8552元。
10月22日下午4点，卸妆半小时后，女记者一副素颜走出泺口皮革城大楼，走入雨中，没有路人留意。
从工资1000元到最多挣1万
济南网红女主播“自嘲”：
出去吃火锅能被认出来 网红不是相当就能当
10月19日，晚8点半，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马喵喵（直播艺名）从舜泰广场的公司回到了诚基中心的租住房。来不及吃晚饭，她抓紧时间拿出化妆包补妆，再次坐到了直播镜头前，“哈喽，大家好，我是马喵喵。”
这已是马喵喵结束在公司的一天录制和直播等工作后，赶的第四个场儿。每周一、周三晚9点，她在“一直播”平台上都有一个直播专场，直播唱歌、直播聊天，或者其他。而在每周这两天的下午3点，她在“优酷”上还有一个1小时的直播节目。
（晚9点，在家怀抱尤克里里，面对手机开始直播）
每天的直播和节目录制时间加起来超过5个小时，这几乎是马喵喵的常态。她就职的是山东佰视纳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济南本土网红“何仙姑夫”刘飞是创始人。今年11月，是“何仙姑夫”出道五周年。而早在2015年初，他们已成功实现融资。公司现有员工40多人，95%都是90后，最小的是96年。1995年出生的马喵喵已是正被全力主推的全职网红艺人。
在暖黄的灯光下，弹奏起尤克里里的马喵喵，唱了一首宋冬野的《安河桥》暖场。直播不到10分钟，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轻松破千，马喵喵不时地对着手机摄像头向粉丝打着招呼，自弹自唱则并未间断。
马喵喵现在看起来有些熬出来了的苗头。这个非常爱笑的女孩，毕业于山东传媒学院，从大三开始就在“何仙姑夫”的公司兼职网络直播，大学毕业后全职进入公司，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网红生涯。“刚开始踏入这一行，家里不是特别同意，直到现在，才慢慢接受。”出生于1995年的马喵喵自称有很多五六十岁的老影视人都不相信的吃苦精神，刚入公司的时候，除了做直播，她还要做其他节目的主持人，“被各种挑刺，甚至还被辱骂。”
去年冬天的一次室外拍摄，晚上一直到很晚才吃饭，马喵喵只能把饭放在雪地里抽空吃几口，“饭一会儿就是冰凉冰凉的，那天我妈给我发微信问我吃的什么，让我给她发个照片，她看了之后心疼地眼泪都掉下来了。”
（周六早7点，起床后特意敷了个面膜）
马喵喵如今倒是不用再如过去般不堪了，她现在被要求“保持形象”，公司也给配了助理。但新的考验又来了
每一天她都需要开动脑筋，发挥自己的想像力，找素材、编段子，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出奇不意的新鲜话题，这也让她时常感到创意的枯竭，力不从心。“网红仅仅靠颜值是远远不够的。”
从实习期间的工资1000元，到如今的网红主播，马喵喵说，收入的增长其实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高，“除了公司给的底薪，再就是直播时所收礼物的提成和参加线下活动的提成，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万吧。”
相比较于人气而言，马喵喵也根本比不上“何仙姑夫”刘飞，等待她这样底层偏上的网红女主播的路还有很长，“出去吃火锅能被认出来了”，马喵喵有些自嘲地说。另外据她所说，公司的网红主播的流动性也挺大。
“何仙姑夫”品牌的运营负责人表示，时下所谓的网红，由于没有什么门槛，所以大家可能都会去介入，但随着今年相关部门对网络市场的监管发力，那种抱着侥幸心理，打擦边球的直播会逐渐退出，而被有才艺，有亮点的网红所取代。网红直播的发展将会是更加规范化、节目化的。
（考试前在学校门口又看了看重点）
10月22日、23日两天，马喵喵参加了在历城三中举行的自考本科考试，报考的是山东大学的新闻传播专业，她说未来要多方面发展，当一个全能型的女艺人。
